第52章 強撐
收回手。臉上那股找場子的張揚已經褪去,逐漸露出打退堂鼓的神情。再一擡頭。視線剛好瞥過角落。穿著家居服,安靜坐著吃東西的少年朝他看過來。咧嘴露出了一個無比友好的微笑。張麟一個哆嗦,下意識退後一步。感覺自己的腸胃連帶著括約肌都在抽搐。要不今天還是算了。張麟心想。“麟哥?”身後傳來沈星染的聲音。張麟想起自己在微信上的豪邁發言,隻能硬著頭皮轉過身。隻見沈星染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,看著他懇求道:“麟哥,不然今...(adsbygoogle = window.adsbygoogle || []).push({});
第52章 強撐
出了宴會場地。
周身驟然一靜,冷風撲麵而來。
陳管家遞來了一件大衣。
紀旻靠在輪椅椅背上沒動,隻擡了擡下巴,示意陳管家披上來。
陳管家依言把大衣蓋在了薄毯上。
將陸燃也罩了進去。
一直跟著的負責人寒暄兩句,便退開了。
一時之間,宴會外的場地裏空曠又安靜。
隻能聽到身側陳管家規整的腳步聲。
還有紀旻遙控著輪椅行進的細微聲響。
陸燃又往毯子和大衣裏躲了一點。
口鼻都遮住,隻半露出一雙眼睛。
但似乎並沒什麽用。
毯子和大衣都是屬於身後男人的。
帶著紀旻身上獨有的厚重木質香。
在鼻尖縈繞不散。
紀旻微微垂眸,瞥了眼懷裏那個毛茸茸的發旋。
他停下輪椅,看向一邊的陳管家,道:“陳叔,你去讓司機把車開過來。”
陳管家瞭然,點了點頭,便轉身離開。
陳管家的腳步聲消失。
紀旻敏銳的感覺到懷裏少年僵硬的肢體,放鬆了不少。
他眼底閃過一絲不爽。
這會兒宴會還沒結束。
陳管家一走。
霎時間,偌大的戶外停車場裏,隻剩下陸燃和紀旻兩個人。
兩人誰都沒有說話。
場麵靜得要死。
突然。
一直乖巧窩著的少年輕輕擡起了頭。
藏青色的薄毯從他臉頰滑落到肩膀。
他睡得微亂的發絲下,是一雙極其清醒且冷靜的眸子。
這雙在路燈燈光下,黑不見底的眼睛,此刻正盯著紀旻看。
“不裝了?”紀旻問。
“本來就沒有裝。”少年微微移開眸,似乎是怕冷,把身上的毯子又裹了裹。
他隻是睡著了,又不是死豬。
被人拎起來放到輪椅上,又被利諾家的人吵了一通,再不醒就真成死人了。
“你不是早就知道今天沈鴻源會參加宴會?”
男人聲音輕慢。
他遙控著輪椅,慢悠悠在空曠無人的停車場裏走。
“誰知道你和他竟然不在同一層。”陸燃嘟囔。
他起身想從輪椅上下來。
動了動,沒掙脫。
陸燃:“……”
他又使勁掙了掙,紋絲不動。
陸燃:“!”
他比力氣竟然比不過一個殘疾人?
陸燃扭頭看向紀旻。
男人沒有看他,專心看著身前的路。
他下巴線條利落,抿著的薄唇帶著絲淩厲。
端是一派目中無人的模樣。
讓人完全看不出,他是因為什麽事生氣。
還是習慣性做出麵無表情的模樣。
陸燃盯了他一會兒,突然把手從毯子裏伸出來,湊到他麵前。
惡魔低語:“剛剛我在馬桶裏涮杯子,沒洗手!”
紀旻一臉淡定:“我看到你洗過了。”
陸燃:“……”
腰間的手跟鐵箍似的。
他苦思冥想半晌,又驚喜道:“可我給他們敬酒的時候,又碰了杯子!”
“但是你離開後又去了洗手間。”紀旻道。
陸燃:“……”
他偷偷去的,沒想到這人在談判桌上坐著,竟然還注意到了。
他又要說什麽。
紀旻終於垂眸瞥了一眼少年,皺眉。
伸手捉住陸燃兩隻亂舞的胳膊,塞回了毯子裏。
“坐好。”紀旻沉聲道,“你沒穿外套,現在零下十幾度,跳下來不要命了?”
陸燃便又被塞了回去。
他身上蓋著那層薄薄的藏青絨毯,絨毯上還罩了件男人的毛呢大衣。
將寒風隔了個幹淨。
背後靠著男人的胸膛。
體溫和心跳透過不怎麽厚的襯衫和西裝外套,傳達到陸燃的脊背。
紀旻這人看起來冷得要命,麵板又是不見陽光的蒼白。
但體溫卻並不低。
滾燙一片。
陸燃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。
他低垂著眉眼。
最終仰起頭,破罐破摔般道:“對,我就是利用你了。”
“我又不蠢,當然知道你的身份代表著什麽。不然我也不會放心把大黃放到你那裏。”他說。
“早上我聽到了沈鴻源要來這場宴會,我是特地跟你過來的。”
少年睫毛顫了兩顫,才繼續道,“我知道以沈鴻源的性格,如果他知道我和你有聯係,肯定會選擇利用我和你搭上關係。”
陸燃算好了時間,剛好在大庭廣衆下叫了沈鴻源一聲“爸爸”。
這樣,沈鴻源萬一想推諉,也推不掉。
陸燃不是個傻子。
同齡的丁維都能看出沈家的權勢,並能選擇依附。
陸燃這個勉強算活了兩輩子的人,自然知道紀旻的影響力。
所以在沈星卓頻繁打聽大黃的訊息時,陸燃請求紀旻安置好大黃。
因為他知道,紀旻一定可以護住大黃。
隻要和紀旻扯上關係,沈家人絕對沒有那個膽再來弄死大黃。
陸燃重活一輩子,隻要安排好了大黃,便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。
他也早就不再奢望也不願意被沈家認回去。
隻希望能夠不要上上輩子一樣,悄無聲息地被沈家人關到病房裏就行。
可前兩天,沈夫人一出大戲鬧起來。
陸燃卻察覺到了沈鴻源的不對勁。
一提起十五年前,沈鴻源的態度太反常了。
似乎壓著什麽極大的秘密。
後來聽到沈夫人隻是指責他養了私生子,沈鴻源一瞬間的表情,堪稱鬆了口氣。
對此陸燃並不是很放心。
他直覺沈鴻源隱藏的事和自己有關,如果不弄清楚,他八成還會和上輩子一樣死的稀裏糊塗。
“你明顯又不是很想插手沈家的事,所以我就故意跟著你來了這個宴會,利用了你。”
陸燃說。
紀旻垂眸看了他一眼。
少年仰著下巴,強撐著一副驕傲又理直氣壯的樣子。
“嗯,很有手段。”男人道。
“那是。”陸燃又揚了揚下巴,隻是眼睫撲閃了一下。
“想不到我是引狼入室,招了個那麽步步為營的下屬。”紀旻低頭注視著他。
少年擡著下巴,看起來堅定得要命。
“我們辦大事的人都是這樣。”他說。
男人黑眸倏爾閃過一絲笑意。
他掌中還握著少年的腰,沒有鬆。
隻這樣慢條斯理地抱著人在空曠的停車場裏走著。
忽然,他道:
“那麽理直氣壯,步步為營,利益為上,怎麽剛剛陳管家在的時候還窩在毯子裏不敢見人?”
“我!”
陸燃一怔,瞬間像戳破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。
那雙黑眸裏強撐著的冷靜碎了個角,露出下麵屬於少年人的慌亂和愧疚。
有時候,陸燃是真的羨慕沈星染。
他羨慕沈星染一句話,一個表情,就有那麽多人為他沖鋒陷陣。
更羨慕沈星染擁有沈夫人的愧疚。
當然,他最羨慕的是,沈星染能毫無芥蒂地利用養母的愧疚。
今天,陸燃成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。
在他的計劃裏,被他利用的紀旻甚至什麽都不用做。
隻要嚮往常一樣,讓他推著輪椅從宴會中路過便可。
但陸燃沒想到,紀旻把自己抱到了輪椅裏。
把他護在了毯子裏。
明明結果好到超出陸燃的預料。
但把自己埋在毯子裏的時候,陸燃還是無法壓下那股絲絲縷縷,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的愧疚。
紀旻是為數不多幫過他的人。
但他卻利用了紀旻。
這種愧疚湧上來,讓陸燃幾乎不敢麵對紀旻。
更不敢麵對紀旻身邊的陳管家。
他不敢想,那位對他一直溫和的長輩,知道他做的事後,會怎麽看他?
但做了就是做了。
理應承擔後果。
“我可以不要薪水。”陸燃悶聲道,“反正最近幾天我也沒做過什麽。”
紀旻挑眉,沒明白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。
“還有,大黃的約定自然也不做數了。我會把大黃帶走,不打擾你。”陸燃繼續說。
聽到這,紀旻眉頭收緊。
見他皺眉,少年頓了頓,才繼續道:“但是你讓我賠錢的話,我現在賠不起。”
紀旻垂眸盯著他。
陸燃轉身看著他,坐直了點身體。
冷風便灌進了毯子裏。
他還坐在男人腿上,看著男人道:“反正我是得罪你了,你有別的報複辦法,也放馬過來吧。”
少年眼裏一片堅定。
沒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訴說自己的為難和可憐,更沒有卑微求饒,祈求自己被放過。
他直白且坦然。
清醒地利用了他,又清醒且堅定地承擔後果。
紀旻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陸燃的時候。
這人站在那輛橫沖直撞的跑車前。
眼底也是這樣的清醒,沒有任何僥幸。
清醒得近乎絕望。
紀旻並沒有做慈善的習慣。
或許就是這樣一種眼神,讓他選擇了停車,放這個少年進來。
這會兒,再次對上這雙眼睛。
紀旻嘴角驟然露出一絲笑。
他扯了扯嘴角,靠在椅背上,好整以暇地問:
“這會兒那麽有覺悟,為什麽不提前求我幫忙?”
“昂?”
正堅定看著他的人眼底露出一絲迷茫,問,“你憑什麽幫我啊?”
紀旻:“……”
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。
但由陸燃這個當事人說出來,便有些微妙。
紀旻想到,剛剛被利諾家為難時,似乎也是一樣。
被金調戲,被揚潑酒。
明明是他帶來的人,但陸燃全程沒有向他投來一個求助的眼神。
少年好像早就習慣了這種孤助無援的境地。
隻拚了命自己反擊。
還知道顧忌著不給他找麻煩。
紀旻指腹又摸到了陸燃衛衣上的那片酒漬。
酒漬已經幹了,但留在織物上,依舊有些觸感。
“試一試,萬一我願意幫呢?”他道。
陸燃側頭看他,問:“你會嗎?”
紀旻快速回答:“不會。”
少年奇奇怪怪瞥了他一眼:“那不就得了?”
紀旻:“……”
他微微抿唇。
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廢話。
“我還有東西落在桌子裏,晚上我就去你辦公室收拾。”陸燃說。
帶薪上學的時光要結束了。
大黃也要找地方寄養。
他支著身體,盤算著接下來要做的事。
卻聽男人冷不丁道:“靠過來。”
陸燃一頓。
“不冷嗎?”紀旻垂眸看著他。
冷風早灌滿了毯子。
一點熱乎氣散了個幹淨。
“……還行。”陸燃說。
“但是你老闆我冷。”男人道。
“哦哦。”
陸燃這纔想起來,紀旻也才隻穿了件西裝。
他社畜魂一秒上線,麻溜地靠回男人胸膛上,還不忘了把毯子拉好。
等做完這些,他才突然愣住。
又“噌”的一下坐直身體,問:“你不炒了我嗎?”
紀旻瞥他一眼:“就算是沈家的少爺,我也是用得起的。”
陸燃眨巴了兩下眼睛:“但是……”
男人垂眸看了看兩人之間的空隙。
言簡意賅道:“我冷。”
“噢!”
陸燃趕忙又貼回去。
他還很殷勤地問:“你脖子冷不冷?”
說著還伸手要將他脖頸環住。
紀旻垂眸看他一眼:“坐好。”
陸燃趕忙坐好,捂好毯子,不讓熱氣散出去。
直到身下的輪椅停在商務車前麵,陸燃腦子還是有點懵的。
早在決定利用紀旻的時候,他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
所以纔在大庭廣衆下叫了沈鴻源爸爸,逼得沈鴻源不得不當衆宣佈把他認回來。
就是為了防止他和紀旻鬧掰之後,沈鴻源翻臉不認人。
可現在……
陸燃突然又想到,今天的事好像順利得過了頭。
彷彿在被人刻意配合……
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那股違和感又冒了上來。
“你……”
陸燃狐疑地瞅著紀旻。
“怎麽?”
男人挑眉。
麵上仍是一片凍人的冷漠。
“沒什麽。”陸燃又縮了回去。
陳管家從副駕上下來,繞到這邊來開車門。
陸燃注意到他,依舊有些不自在。
但陸燃驟然又注意到,這輛商務車停在車位裏沒動。
顯然……
最開始紀旻讓陳管家把車叫過來,隻是為了支開陳管家。
陸燃腦子還有點懵,抓著毯子,牢牢靠在紀旻的懷裏沒有動。
於是陳管家繞過來,看到的還是兩人摞在輪椅裏的姿勢。
陳管家:“……”
他稍稍沉默了一下,低頭看了下表,又看了一眼紀旻。
彷彿在問:“這麽久了,還沒抱夠嗎?”
紀旻:“……”
他倏爾也意識到,這姿勢有些過於曖昧了。
少年窩在他懷裏,又被毯子蓋得嚴嚴實實。
那張薄毯彷彿構建出了一個容人肆意妄為的封閉空間。
越是蓋的嚴實,越讓人想探究。
毯下發生了什麽,是怎樣的光景?
紀旻指尖如同被燙到了般,驟然鬆開了手。
他冷聲道:“下去。”
“好嘞!”
老闆的話就是聖旨,陸燃麻溜地跳了下去。
他跳得利落極了。
半點留戀都沒有。
倒是紀旻,懷裏沉甸甸的觸感驟然一輕,冷風緊跟著湧了進來。
讓人不適。
還好很快進了車子。
車裏暖氣很足。
但陸燃畢竟在外麵晾了那麽久,剛剛也是等紀旻上車後,自己才鑽進來。
於是剛進車子,冷熱交替,便沒忍住打了個噴嚏。
紀旻回頭看了他一眼,又收回目光。
淡聲道:“外套。”
陳管家應聲把陸燃放在自己這的外套遞過去。
紀旻頓了頓,又道:“熱水。”
陳管家依言又遞了一杯滾燙的熱水,並囑咐:“小心燙。”
陸燃穿上外套,手裏捧著熱水。
渾身都暖了起來。
平時他冬天在外打工,來不及穿外套在冷風裏跑都是常規現象。
現在身體驟然暖起來。
陸燃低頭,輕咬著杯沿,又忍不住擡頭去看前麵那位應該算是自己老闆的人。
從小到大的生活,讓他很難理直氣壯地接受別人對他的好。
這種好但凡超出了他心裏那層界限,便會讓他絞盡腦汁地尋找原因。
現在,陸燃一口口喝著熱水。
想著自己帶薪上學的工作,又想想今晚發生的事,心裏那股違和感越發濃重。
突然,他想到了什麽,眼睛瞪得溜圓。
過了好半晌,少年才悄悄湊上前,不可置信地看向紀旻。
紀旻被他看得莫名其妙:“做什麽?”
“紀先生。”
陸燃微微睜大了那雙黑眸,篤定地問:“你該不會是……喜歡我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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